毒牙下的英雄Hero Under The Poisonous Tooth
毒牙下的英雄  Hero Under The Poisonous Tooth
年代:1975
導演:鍾志洋
片長:25分56秒|出品國:台灣/國和傳播公司
1975/09/14(電視首次播映)|1981/05/16(重播)

監製:吳健行|編劇:鍾志洋|攝影:王菊金|

原始規格:16拷貝/彩色
作品語言:國語
【影片旁白】
蛇,是一種神秘的動物,人類將牠當作陰毒、狡猾的象徵。在人類原始以及古老的神話故事裡,都跟蛇有著脫不了的密切關係。

西方的聖經中,明顯地記載了,由於蛇引誘夏娃吃了禁果,終於使人類的老祖宗——亞當和夏娃——被放逐出伊甸園,也使人類的世世代代蒙受了無比的罪惡苦難。蛇因而也第一次被戴上了大奸巨猾的帽子,變成了罪惡的象徵,這就是最有名的神話,失樂園的由來。

在希臘神話的英雄冒險故事裡,也有大力士郝丘力斯大戰九頭妖蛇為民除害的記載。所以蛇又變成了恐怖的怪物,凶狠可怕的魔鬼化身。

這兩個西方傳說,都對蛇非常不利,但是在我們中國最有名的神話《白蛇傳》裡面,卻對牠很夠意思。這段愛情悲劇中,蛇化人形,和白臉書生許仙,談了一段很羅曼蒂克的戀愛。然而壓力來了,為了愛,白娘娘不惜大戰法海老和尚,水淹金山寺,最後落了個犯天條的悲慘下場。在這樣纏綿悱惻的傳說中,蛇又搖身一變,成了又多情又可愛的動物。

台灣民間傳說中的蛇郎君,也發生了可歌可泣的人蛇相戀故事。但是這一次蛇卻變成了男性,一個聲名掃地的惡棍。

印度人說蛇是喜歡音樂跳舞的動物,所以蛇可以馴服、聽話,一點都不可怕。在原始的山地藝術中,又把蛇當作吉祥的動物,豐收的象徵。

由於東西方這些不同的傳說,增加了蛇的神秘感,也增加了人類對蛇的好奇心,但是由於蛇的外貌恐怖,其毒無比,能迅速致人於死地,所以在現實中,蛇只是可怕的冷血種物罷了。

台灣地處亞熱帶,氣溫和雨量特別適合蛇的生長。根據統計,台灣共有60多種蛇,其中毒蛇就有23種之多。在這些毒蛇之中,最有名的,號稱五大毒蛇。這種蛇叫龜殼花,因發音相近又有人稱「牛角花」。性情兇猛,棲息於鄉野間,體型肥、尾部細,極富攻擊性,俗稱小百步蛇,毒性極強,由於背上有龜殼般的花紋故而得名。

雨傘節因為身體上,有黑紫色及白色相間的環帶,就像雨傘的骨節一樣故而得名。這種蛇喜歡棲息在河溝、草地、汙泥塘,毒性猛烈,人被咬後兩個鐘頭,即可致命。

眼鏡蛇,俗稱「飯匙倩」,平常身體呈橢圓形,但是一受到外來的刺激,頸部的筋骨馬上擴張如同一支飯匙,同時前半身揚起,形成明顯的攻擊姿勢。

這種蛇叫做赤尾青竹絲,也就是「赤尾鮐」,體色呈鮮明的壁綠色,喜歡用尾巴繞在竹林上,體型小、身子細,長度大約只有一尺多。這四種毒蛇遍布在台灣全省各地。

這是人稱百蛇之王的百步蛇,也是台灣天字第一號的毒蛇,頭部成大三角形,嘴巴向上翹起,嘴中有16公厘長的毒牙勾,毒性最強、最容易咬人致死,傳說人們被咬傷以後,走不到一百步就會死亡,因而得名。這種蛇產在台灣東南部的山地中。

在台灣的無毒蛇類中,以行動迅速的錦蛇為代表,因為體積龐大容易被逮,常常成為被戲弄的對象。牠是蛇類中的小偷,常常偷吃鴨蛋,牠能將鴨蛋整個吞進肚子裡,然後用身體內部劇大的壓力,將蛋殼擠碎,將蛋白、蛋黃吸得乾乾淨淨,再把蛋殼吐出來。

蛇是卵胎生的冷血動物,在母體受胎成卵,母蛇產卵落地,孵化出蛋中的小蛇。如同其他動物一樣,蛇要生存就要吃,可是牠是肉食者,吃的是動物,能動的就能吃,譬如說:蜥蜴、老鼠,甚至空中的飛鳥。更狠的,是連同類牠都要吃,為了生存,什麼事都幹得出來。

在秋天,生命的光輝,開始從大地上慢慢消失,到了冬天,蛇就乖乖的回到牠的窩裡,冬眠、脫皮,等待著春天的重生。春天來了,一連串的死亡陰影也來了。對於蛇,死亡的陰影就是捕蛇人。踩尾巴,使蛇不能動,抖骨使蛇不能反擊,抓頭頸七吋要害,使蛇乖乖就擒,除了冷靜之外,快、狠、準就是捕蛇人的秘訣。

一般的捕蛇分為手抓法和工具抓法,方法不同,但是效果一樣。這就是工具抓蛇法。逮中的蛇,就丟進布袋裡面,進了布袋等於進了棺材。面帶笑容的捕蛇人,便帶著垂頭喪氣的蛇,跟牠們的故鄉道聲珍重再見。

和捕蛇人關係最密切的就是蛇店。在台灣,蛇店已經有了60年的歷史。在一般人眼睛裡所看到,這種充滿刺激、充滿神秘感的職業,對於李先生來說,卻是一場可怕的惡夢。他的父親就是人稱蛇王的——李朝宗先生,也就是台灣蛇業的創始人。他重日據時代一直到光復,將台灣蛇業帶進了大規模的黃金時代,可以說是台灣最懂得毒蛇的人。但是,卻於民國51年不幸喪生於雨傘節毒牙之下。

在惡夢中渡過的時光裡,人最容易長大、最容易堅強,沒有因就沒有果,沒有播種就沒有收穫,沒有奮鬥的毅力,就沒有幸福的生活。李先生從惡夢中走了出來,抱著悲壯的心情,繼續在蛇群中生活。為了繼承家族的光榮,也為了撫育他的下一代,終於變成了毒蛇專家。這樣悲劇性的人物,使我們感覺到養蛇業,更深一層的蒼涼。面對著生命與死亡之間的蒼涼,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斗室中,一旦大意就會看到死亡。

萬一被毒蛇咬傷,馬上就要施用急救法。所要用的工具是繃帶、刀片、棉花、雙氧水、生薑。先用刀片將傷口劃開成十字形,越深越好,傷口上面第二道關節處,用布條緊緊捆住,使血液循環減速,盡量把含毒素的血擠出來,用雙氧水仔細消毒,然後用搗碎的薑末敷住傷口的周圍,然後立刻到醫院,根據蛇毒注射血清,或找毒蛇專家治療。

李先生有三個孩子了,他語重心長地說,「因為這種職業太危險了,所以我現在盡量設法,不希望下一代再做這種行業。」這句話,包括了蛇業無窮的辛酸,當然天下父母心,誰願意再讓自己的骨肉,再做一次自己做過的惡夢呢?

台北市的蛇業,小至路邊的蛇肉攤,大至豪華的觀光蛇店,大約就有3、40家。主要分布的地點,在重慶北路的江山樓、萬華的華西街、東門的金山街,以及民生東路一帶。早年,蛇業在社會地位上顯得很低微,現在社會觀念變了,職業不分高低貴賤,時代進步了,蛇業的招牌也進步了,紛紛都以熱帶毒蛇研究所做號召。頭銜雖然不小,可是生意經營的方法,卻還停留在跑江湖、賣膏藥的這套把戲上,以各式各樣光怪陸離的噱頭來吸引觀眾,使蛇業顯得十分有意思。平均起來,每一家蛇店都關有數百條蛇,蛇的身價各有高低不同,價錢貴的要四、五千塊一條,便宜的,也有在一百塊錢以下的。

蛇的來源極少是由店裡自行捕捉,大部分都向捕蛇人購買。一方面因為抓蛇不是輕鬆的事,何況在荒山野地,處處都要冒生命的危險;一方面需求量太大,如果直接有捕蛇人大量供應,既可以分身做生意,又不愁來源斷絕。如此,何樂而不為呢?

由於蛇店大量採購毒蛇的關係,逼得補蛇人不得不進步,緊隨著科學發達,他們捨棄了用手抓的土方法,而改用電抓,從神秘的捕蛇人搖身一變,成了現代的電蛇人。因為蛇喜歡吃泥鰍、鱔魚,所以他們帶著電瓶佩上電槍,專到河邊、池塘這些地方,用電魚的方法來電蛇。河邊有許多蛇洞,洞的特徵是出口平滑,偶然可以發現蛇皮,蛇就在這一帶出沒。看到了蛇,就將牠電昏,既方便又省事,收穫率極高。看著電昏的蛇,電蛇人就會很愉快地對牠說:喂,老兄,對不起,請你搬家吧。

蛇賣進了蛇店,就等於埋進了墳墓,那時候蛇只有兩種命運,一種是轉賣,一種是被殺。牠們首先被關進籠子,周圍噴滿了蛇最怕的DDT,以防牠們開溜。萬一這一關逃過去了,還有第二關,就是蛇店的特種衛兵,也是牠們的剋星,印度老鼠。這種老鼠,專吃毒蛇,最擅於和蛇搏鬥,只要是雙方拼鬥,往往倒楣的就是毒蛇,除了被咬死,還被當作美食吃掉。所以蛇進了蛇店,就已經注定了悲慘的下場了。

臺北華西街是一個快樂的地方,是蛇業的勝地、小市民的樂園。為了生意、為了生活,蛇店擺出了渾身解數,紛紛拿起最精彩的看家本事,做驚心動魄的玩蛇表演。在例假日華燈出生的黃金時間,蛇店以生命危險的競賽,博取觀眾滿足的笑容,更顯得擠滿觀眾的華西街是一個熱鬧的地方。昔日在荒野稱雄的蛇,到了這裡,由於沒吃沒喝的關係,早已喪盡了威風,看起來只是蛇店的玩具罷了,一條一條都被整得慘兮兮的。

在命運的因緣下不但人可以玩蛇,蛇也可以玩蛇。甚至非洲的猩猩,也離開孕育牠們的大地,渡海到此地玩弄蛇。看蛇那種麻木地無動於衷的樣子,豈非默認了遭受宰割的命運。蛇很精彩,玩蛇也很精彩,觀眾更精彩,老老少少聚集在這裡,忘掉了煩惱,忘掉了悲哀,更忘掉了虛偽,流露出一片赤子之心。在純真的笑容裡,大家都是忘年之交,大家都是四海一家的好兄弟。

玩蛇以後的壓軸好戲,就是殺蛇。殺蛇有兩種絕招,視蛇膽或蛇皮的價值來決定殺法。通常的程序,是先取毒液,毒液可以泡酒喝,據說它不但無害,而且對人體有益。割頸、擠血、剖腹、取膽,膽要剪開吃下去才能消化,最後才是剝皮。蛇的生命力很強,即使是蛇血和蛇膽已經吃到食客的肚子裡,牠的心臟仍然跳動不停。

在中藥的說法上,蛇的功用不小。蛇屍泡酒就成了養命酒,這種酒可以治氣管炎。據說蛇肉可以解毒、治皮膚病,蛇鞭可以強身,蛇膽可以治眼疾,蛇粉可以治腰酸背痛,不過這些效用,尚無百分之百的醫學證明。

在西藥上,毒液可以製造血清,分析其中的酵素和神經毒,用來抗拒炎症。在工藝方面蛇皮可以製皮帶、皮夾,以及種種特殊的工藝品,這種種的價值為我們爭取了不少外匯。

這樣神秘的職業,整天處在血腥的殺戮中,當然也有他們的信仰。因為民間傳說中的土地公,專管大地諸事,蛇取之於大地,就要拜之大地,因此蛇業供奉祂以求心安理得。有了虔誠的信仰,與毒蛇雜處的危險都看淡了,一代接著一代就這樣過了下去。

原始人把蛇當作朋友,說牠是吉祥以及智慧的象徵;文明人把蛇當作仇敵,說牠代表了罪惡、陰毒;在現實生活中,我們看到了蛇與蛇業一代一代地奮鬥,但是在生物的角度上,我們卻看到了人的智慧、毅力,以及大自然的神秘。